海报新闻首席记者 解强民 陈嘉伟 记者 赵恩 报道
“扔个旧沙发比买个新的还难！”“一分钱换不来，还得倒贴几百块请人搬走”……近日，上海市民吐槽旧家具难处理一事登上社交媒体热搜。海报新闻记者在济南、上海、西安等地调查发现，一、二线城市的旧家具处理难题已成为普遍现象。一方面，消费者不仅无法从旧家具的残值中获得收益，还要花钱请人处理。另一方面，旧家具处理难还增加了消费者以旧换新的成本，有些人甚至因此打消了“换新”的念头。
在2025年国家加力扩围实施“两新”政策（指推动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）的背景下，这一问题尤其值得关注。
尴尬的旧家具：扔旧的比买新的还难！
“我本来是想变现的，把三件旧家具发布到二手平台上，放了两三个月，一直没人要。”济南市民小周告诉记者，由于迟迟没能处理掉旧家具，他只能花钱请人当作废品运走。“最后我花了200多元清运费，找人拉走的。”小周无奈地说。
展开剩余86%济南市民小周处理三件旧家具花了200多元 （受访者供图）
跟小周一样，遭遇旧家具处理难的还有西安的孙女士。今年春天，她想把家中的一个旧大衣柜换新，“用了得有二十年了，是很老很老的款式，柜门上还有镜子的那种。”但在处理过程中，孙女士遇到了难题：“卖家具的只强调买新家具有补贴，我问他们能不能处理旧家具，都说处理不了。我又找收废品的，他们也不要，说这种大件家具没有再利用的价值，而且体积太大了他们也不好处理。”
最终，孙女士通过同城信息平台雇人帮忙处理了旧衣柜，花费100元。“肯定不是拿回去当家具用，因为他们是砸碎了带走的。”
7月28日，海报新闻记者走访西安市内多个建材家居市场，发现不少品牌都将“以旧换新”补贴作为主要推销手段之一，补贴产品范围涉及沙发、床、床垫、成品衣柜等等。当记者询问，“以旧换新”的旧家具如何处理时，多位门店销售人员均表示，无法回收或帮忙处理旧家具。“我们主要是销售新家具，国家给的补贴就是直接给你减钱，不像二手车，非得要你把车卖了才给补贴。”
在上海，一些小区采取物业协助清运的办法来处理废旧家具。
7月29日，上海浦江风景苑小区物业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业主可以将大件家具堆放在小区内指定地点，但需要支付一笔垃圾清运费。记者在物业公示的收费标准上看到：规格2×2米的床垫、床架（套）以及大衣橱，每件收费60元；1.5米的沙发每件收费80元；大茶几每件收费40元。物业人员补充说，如果要处理的旧家具比较大，业主可以自行拆卸，再分批搬运下楼，也可以额外付费请清运师傅上门拆卸。
还有一些小区参考了清运建筑垃圾的办法。
上海某小区大件垃圾临时堆放点 摄影：赵恩
在上海尚发华苑小区，记者在居民楼下看到一堆废旧沙发等大件家具。据物业人员介绍，这堆垃圾是小区某业主家中装修产生的。业主联系物业协助清运，支付2000元押金后便可临时堆放在此。随后，物业会负责联系清运车辆将这些旧家具拉走，每车收费700-800元不等，装不满一车的也按一车收费。
收费标准不统一：消费者嫌贵，回收者叫苦
在记者走访的数十个小区中，几乎所有小区物业都不同意业主将旧家具直接扔到小区内的垃圾箱、垃圾房。更何况，对于大部分业主来说，自行把庞大的旧家具搬下楼本身就难。
花钱请人处理旧家具是最快、最省事的办法，也是目前市场上最主流的处理方式。然而，其处理流程不规范，收费标准不统一，遭到不少人诟病。
采访中，西安、济南、上海的多位市民均表示，他们可以接受花点钱请人处理废旧家具，但这门生意没有统一的“市场价”，让人心里不舒服。“有些家具明明还能正常能用，为啥到了回收人员嘴里一律都算垃圾？”“有时候处理几件家具就收两三百块，我是不是被坑了？”
“旧家具不值钱。”“连拆带运，跑一趟还不够工人的人工费。”采访了多位废品回收从业者，这是记者最常听到的说法。
济南某大件垃圾回收点，等待拆解的废旧家具 摄影：解强民
在济南，连拆带运一套旧沙发和一个旧衣柜，某旧家具清运公司叫价300元。7月30日，该公司刘经理在接受海报新闻记者采访时直言，“旧家具直接送到垃圾站处理，垃圾站也要收费的，一套沙发收70元。”他表示，旧家具一般没有回收再利用的价值，公司做这块业务，只能从中赚一点儿人工费和运费。
在上海从事废品回收的王女士也给出了相似的回答。王女士说，大件旧家具会直接运到垃圾站，当作废品销毁处理。他们赚的是拆卸和运输过程中的劳务费。具体价格根据物件大小计算，小件收三五十元，体积大的要收百元左右。
山东省家具协会执行会长韩庆生分析说，旧家具处理难，归根到底是全国范围内尚未形成完善且闭环的家具回收体系。这与家电回收领域形成鲜明对比——过去十年间，旧家电处理方面已构建起较为完整的回收和拆解体系。
“许多老百姓因处理旧家具需支付清运费，索性偷偷把旧家具扔在楼道或楼下，不仅影响市容市貌、生活环境，还存在消防等安全隐患。”
政府+市场“两条腿走路”，区域回收体系的建设已开始探索
旧家具回收处理，亟需一个规范运行的市场。
一些头部电商平台已开始尝试。以“京东服务自营旗舰店”推出的“代扔”服务为例，代扔电视柜109元起、代扔沙发95元起、代扔床垫109元起……此类服务明码标价，且有平台背书，可以看做是一个较好的的市场化示范。但考虑普适性、灵活性，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呢？
海报新闻记者注意到，从2024年起，陕西泾阳一家名叫原点新城的商城推出了家居产品“以旧换新”活动。商城可帮消费者处理旧家具，并发放相应的优惠券。商场该项业务负责人刘鹏说，“我们专门设置了二手展厅，好一点的旧家具会进行二次售卖，没有利用价值的，我们就处理掉了。我们会根据旧家具的残值给消费者发放不同金额的优惠券，优惠券在我们的新品卖场里通用。”
陕西一家商城推出的家居产品“以旧换新”活动 摄影：陈嘉伟
刘鹏表示，家居产品以旧换新活动是从去年6月开始的。“我们在市场调研中发现，市民想换新家具时，找不到地方处理旧家具，我们就提出了这个方案，既是响应国家政策，也是为了拓销路。”
“从去年到今年4月底，原点新城以旧换新业务总共上门评估6400余户，成功回收旧家具2200余套，其他旧家具做了报废处理，拉动新家具销售额3600余万元。”刘鹏告诉记者。
除了企业上门的市场化解决方案，城市管理者也在寻找新的“解题思路”。
7月31日，记者来到济南市章丘区环卫中心。清运大队负责人田德贤告诉记者，2024年8月，该大队推出了处理大件垃圾和建筑装修垃圾的专项服务。这一举措正是源于他们在日常处理垃圾时发现的诸多问题。
“以前在小区物业垃圾点和沿街垃圾收集房等地，经常发现大量建筑垃圾和废旧家具。群众没地方扔，就只能堆放在这些垃圾点。这不仅影响市容市貌，也给后期的垃圾分类收运处置带来困扰。”田德贤说。
济南市章丘区环卫中心免费上门清运大件垃圾 摄影：解强民
在田德贤看来，推出这项服务的成本仅需一辆车、两个人，是典型的“花小钱，办大事”。“我们使用电瓶拖车进行运输。这类车辆可两用，晚上用于生活垃圾收运，白天停运时，正好能用于上门回收主城区范围内的大件旧家具等。”他进一步解释，上门回收相当于对此类垃圾从源头上进行了细分，避免了与其他垃圾混在一起处置造成的时间、资源、资金浪费。
“算大账”的还有韩庆生。“废旧家具品类繁多，材质复杂，涵盖木头、板材、金属、玻璃、石材、纺织面料、皮革等十多种材料，回收过程中需分门别类处置，还涉及碳排放、碳中和等环保问题。鉴于此，我们呼吁政府进行宏观指导，同时推动市场化运作，在一定区域内建立专门的家具和装饰材料再生资源回收公司。专业公司对废旧家具进行有效拆解和科学降解。”
韩庆生提到，去年5月份，他作为特邀嘉宾，将相关提议在山东省政协组织的一次会议上做了专题讨论。
韩庆生透露，在旧家具回收体系打造方面，目前德州禹城等地已成立了专业回收公司在积极尝试，希望能探索出成熟的经验模式进行广泛推广。
责编：王 磊
审签：田连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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